浅水.千张纸

在叔婆那里坐了一下午，听叔婆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中心思想无非就几个：我的子女不争气，搞得我现在没钱，没房子住，你家尚有一个大房子空着，我对你家有恩，曾经你父亲答应过让我去住，他答应过帮我养老送终，现在你们这些子女看看怎么办好？浅水一直不吱声，耐心地听她唠叨。叔婆反反复复，一直强调那几点，自己没钱需要房子住，浅水听到最后都快能把那些话背出来了，看看时间差不多，浅水姐弟终于礼貌客气告辞。下楼的时候，浅水告诫弟弟：“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让她们搬进我们那套老房子哦，我们以后可以时不时接济她，每次给个几百几千的，解她燃眉之急，不要引狼入室。”浅水说：“虽然她一直在哭诉，但是我根本不相信她的子女们连每个月四百的房租都凑不出来。就算没钱，但是她多少比老爸好，她起码还有命在，她的身体还那么硬朗健康，我看活到100岁都没问题，我们家比她家惨，她的子女们现在都父母双全的，可我们呢，我们三，无父无母了.......”顿了顿，浅水继续说：“叔婆应该好好检讨反省下，为什么她的子女都那么不争气，导致她陷入这么困顿的晚年，侧面反映出了她这辈子对子女们的教育是失败的，她没有教会他（她）们正确的人生观，没有教会他（她）们一个成年人该承担的责任，所以，你看，她只知道在那里一味的指责埋怨子女，却从来没有检讨过自己的失职......”当然，浅水的要求有点过分，要求一个毫无文化的农村妇女把子女教育好，多少也有点像天方夜谭，但是，有些基本的东西，比如善良，勤劳，忠厚，老实，踏实，本分，肯干等品格，跟文化高低家庭贵贱没有关系，这些是做人基本的要求，是为人父母最应该教给孩子的最基本道理，如果连这些都吝啬去教育，最后膝下子女成群，却老无所养，老无所依，这是生活的惩罚也是报应。
一句话，叔婆今天的境况际遇跟浅水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她那些子女们的不成气不是浅水造成的，所以，浅水没有义务去帮她的子女们赡养老人，承担起这本不属于自己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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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曾经被她抚养过的孩子，浅水的父亲，因为自己独特的身世，再苦再累，凭着一股自强不息奋力拼搏的劲，好歹走过了艰难岁月，成了家，立了业，抚养拉扯大三个子女，而这三个孩子，都对他们非常孝顺，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也非常和谐。若不是浅水父亲刻意把儿子留在身边，有意无意的束缚住他的发展，恐怕弟弟也不是今天这个现状。人生，有得也有失，浅水和浅水老姐，放弃了安生稳定，逮到机会飞走了，飞离老家越来越远，而弟弟，跟随父母选择了安稳，那么生活自然波澜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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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叔婆那套狭小黑暗的蜗居，浅水和弟弟打算步行回去。一路上，浅水不忘继续交代弟弟，对孩子早期教育的重要性。两人正走着，浅水的手机响了，是前天晚上聚会的叶同学打来的，他问浅水有没有时间，想带浅水去参观一下他的农家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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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浅水的初中同学里，叶同学还算事业小有成，他家很早就在小城开着一个非常大的超市，在没有什么便利店的时候，那个超市的生意非常火爆，叶同学也挣了不少钱，在同学中，算是比较富裕的类型，以前每次浅水回老家，总是叶同学张罗吆喝着同学来聚会，聚会完毕，从来不让别人买单，吃的喝的都是他掏钱，豪气万千。估计社会上能够做得成功的人，多少都拥有些相同的秉性，积极、乐观、豪爽、义气、心胸坦荡宽广。浅水还是蛮喜欢和叶同学一起畅饮畅聊的，那天晚上听说叶同学搞了个小农庄，浅水当场就表达了想去看看的欲望。现在，叶同学就准备驱车带浅水前去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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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同学驱车在城郊转来转去，渐渐把浅水带到了小城的外围，然后又从一条土路开进一个十分偏僻的地方，在那里，有水泥墙围起了一个大园子，打开铁门，里面郁郁葱葱，可能园子平日缺乏打理，植物长得很茂密，看上去有点杂乱无章，花的花，果的果，瞎长一气，特别是满地的铜钱草，圆圆的，一片片，高高低低，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生机盎然。叶同学在院子里搭建了一个小凉亭，修建了一排小屋（三个房间），屋前挖了个鱼池，几尾各色的锦鲤悠闲的在池子里游来游去。屋子背后，他还打造了片小菜地，用木板和铁丝网修建了一个鸡房，搞得还挺有乡土气息。叶同学说以后他就和另外两位男同学偶尔来这里小住，享受悠闲的乡村田园生活。浅水调侃他：“你们三打算来喂蚊子吧？”确实，理想和现实是两回事，理想要多美有多美，可是现实却不太友好。叶同学有点不好意思，他承认，每次进来都被蚊子咬得要死，现在他都懒得打理园子了，等于他是荒废了一个园子在这里，只搞了个半成品。好在这个地方很便宜，3万元可租20年，他还有许多年来慢慢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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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时间还早，叶同学提议带浅水去附近新开发的一个景区逛逛，这个景区据说五一期间才新开业。汽车又开始在田野里转来转去，浅水的老家与桂林相邻，自然风光可谓一脉相承，桂林山水之美，也绵延到了浅水老家这边，甚至在广西境内，看腻了桂林景色的人往往一到节假日就驱车往浅水老家方向自驾游。这里是个少数民族聚集区，各种少数民族特色和谐的糅合在一起，种种稀奇古怪的少数民族节庆日活动，有时确实也能让海内外的游客耳目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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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新开发的景区离小城很近，驱车不到20分钟就到了，而且从道路到建筑物都修缮得很好，规模还不小，景区内有几十栋用古旧的木材搭建的小木楼，有些用来搞民宿，有些搞餐馆，也有些搞咖啡厅，由于是新开业，只有一半的木楼在经营，还有一半的木楼尚在装修，叶同学介绍说这些木楼是20万元8年的使用权，可见地方政府对商户的扶持力度真的是相当大了。在景区参观逛了一圈出来，浅水觉得现在在老家只要你有想法，就没有干不成的事情，到处商机无限，这种显而易见的差距正是当下小城经济越来越发达的主要原因，有能力有欲望去投资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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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景区返回小镇的时候，正值黄昏，可能有农民在田地间烧稻杆，田野间烟雾袅袅，远山连绵，视线所及，山清水秀，岁月静好，浅水对叶同学感慨道：“多亏你带我出来转悠了一圈，从这个角度看，家乡真美啊，这才是我记忆印象里那个故乡......”叶同学笑了：“还有几个正在开发的地方也很漂亮，可惜我明天上午有事，要不然我就带你继续看风景去了。”浅水说：“下次吧，下次我回来多呆几天，把你说的地方都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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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叶同学把浅水姐弟送回去，弟媳和小侄子已经在家等候多时了，小侄子一看到浅水就埋怨：“姑妈，你去哪里了？”弟媳解释道：“他一放学回来就到处找姑妈，没看到姑妈好失望的样子，看来他很喜欢姑妈啊。”浅水搂住他：“姑妈今天有事呢，不过我们等下一起去吃饭，到了吃饭的地方我再教你怎么玩相机。”收拾收拾一行人就出门了，吃饭的地方离住处不远，大家慢慢散步过去。浅水一路上都牵着小侄子的手，问他幼儿园里种种好玩的人和事，两人轻松愉快的东聊西聊。浅水真想多点时间陪陪这个可爱又聪明的孩子，能多教他一点东西也好啊。

浅水.千张纸

到了饭馆，浅水让小侄子找老板弄张白纸和铅笔过来，浅水把相机打开，指着取景框对小侄子说：“今天，姑妈教你怎么拍出漂亮的照片。”浅水在纸上画了个长方形，又在长方形里上中下的画了三条横线，三条竖线，然后浅水指着那几条线告诉他，如果拍平的东西该放在哪条横线上，拍竖的东西又该放在哪条竖线上，这其实是摄影里面最简单的“井”字构图法。小侄子没一会就掌握了这个方法，他又开始乐颠颠的拿着浅水的相机到处去实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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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那顿大餐是浅水主动提议出去吃的，同时也是浅水买单，吃吃喝喝一番后，弟媳对浅水的态度也好了许多，不再像头天那般冷淡。浅水顺势提议弟弟弟媳以后多陪陪孩子，要多重视孩子的早期教育。浅水说“如果你们在他上小学前把一些好的行为习惯培养出来，那么上小学后你们会省心很多。”不过在那个嘈杂的餐馆环境内，根本不适宜谈什么儿童教育问题，浅水心底再多的想法也只能姑且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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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返回弟弟的住处，浅水赶快冲凉，因为等下八点，有几个小学女同学要约浅水见面聊天。几乎每次浅水回老家都这样，只要同学们收到了讯息，不管是哪个阶段的同学，都要约浅水出来吃饭喝茶聊天，因为聊天，是件开心的事情，特别是一堆女人聊天，更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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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浅水收拾停当，准备出门的时候，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小侄子很郁闷，他嘟起嘴：“姑妈，你怎么又要出去啊，我想你呆在家看我写作业呢......”浅水安慰他：“姑妈难得回来一趟，好多同学想见姑妈，你要是不舍得姑妈，等暑假姑妈回来，你跟我一起回广州呆一段时间，到那时，姑妈天天陪你，带你和表弟去长隆看野生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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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聚会的地方，离弟弟家不近不远，浅水建议弟弟：“干脆你开摩托车送我去吧，不用开车去了。”下到小区的负一停车场，浅水一眼看到了弟弟那辆熟悉的红色摩托车，浅水正准备抬脚跨上去，忽然发现上面积满了灰，弟弟一把扯住浅水：“喂，不是那架，是这架，那架我早就不开了。”浅水顺着弟弟手指的方向一看，我的乖乖，好大好酷的一辆蓝色摩托车，浅水这辈子都没坐过这么酷的摩托车，还要整个人站上脚踏处，才能顺利跨上车身。浅水双手搂住弟弟那明显已经发福的腰身，摩托车油门轰鸣，嗖的一下飞了起来，飞出了停车场，飞进了繁华热闹的街道，晚风吹拂着浅水的脸颊，发丝在耳边厮擦，浅水顿时感觉时光一下倒流回了十几年前。还是小城的人会享受人生啊，像弟弟，钱没几个，整天优哉游哉的，开着辆好车，在山水画卷间闲云野鹤般的钓鱼。浅水曾经问他：“你每天坐在那里钓鱼的时候，头脑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呢？”他笑了：“头脑一片空白啊，只想着鱼什么时候上钩。”浅水摇头：“我要是你，我会很焦虑的，我会想着孩子的学业，想着他以后读小学后成绩到底能不能在班上名列前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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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弟弟的摩托车上，浅水开始放飞思绪。浅水弟弟长得也算高大挺拔，英俊潇洒，以前浅水在外地念书，寒暑假回来时也喜欢跟弟弟一起厮混，那时浅水从外面学了些洋做派，很喜欢挽着弟弟的手臂逛街。然后不知情的人往往误以为浅水新交了一个男朋友，到处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前天浅水坐弟弟的小车去拜祭父母，回来就听弟媳说，她一个朋友看到浅水弟弟副驾驶位置坐了一个女人，开出城外去了，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提醒她注意一下老公。浅水哑然失笑，小城就是这么讯息发达，什么都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可以说，在小城，每家每户几乎不存在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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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聚会的地位定在一个咖啡厅，这是小学女同学们几乎雷打不动的聚会点，因为这是其中一个女同学开的咖啡厅，这个咖啡厅在当地还小有名气，生意特别火爆。小城的经营手法很灵活，比如这个咖啡厅，进去点一种饮料后，喝完可以无限续杯，就是你只花购买一杯饮料的钱，就可以喝无数杯，反正喝到你自己肚子胀，不想喝为止。当晚浅水点了一杯冰淇淋，续了三次杯之后就再也吃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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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的聚会定在一个咖啡厅，这是其中一个女同学开的咖啡厅，这个咖啡厅在当地还小有名气，生意很火爆，包厢什么的都需要早早提前预定。浅水这个小学女同学很有生意头脑，很早就在小城开了这店那店，加上经营有方，所以，在同学间，算是个小富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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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同学相见，分外热情，加上又是一堆女人，简直有说不完的话题，俗话说“三个女人一条街”，当天晚上，小包厢里面好几条街，一会聊到这个话题，一个会聊到那个话题，一会这条街聊，一会那条街聊，叽叽喳喳，热闹非常。聚会的组织者，L同学谈到了小城正在开展的定点定向扶贫，她们几乎每一个人都被派遣到或近或远的乡村帮扶贫困户。L同学吐槽，现在上级领导把扶贫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一定要她们亲临现场，和贫困户拍合影上交才算是工作到位，同时，还绝对不可以被扶贫对象投诉，据说她们单位有个人明明去扶贫了，但对方因为记不清她的样貌和名字，信息反馈不及时，就被降职处理了。浅水很奇怪，问她们：“你们能去帮助别人什么呢？给钱给物？帮别人改善生活？”她们马上吐槽，“对啊对啊，都不知道领导们是怎么想的，我们一无技术，二无资金，就是每月定期去看看，有时买点果，有时买点肉，表达一下情感上的关怀......”“这样管用吗？”“管不管用不知道，反正领导就是要求我们这样干的，坦率说，我觉得这些贫困户，有些是真的穷，有些也没那么穷，上次我那扶贫对象来县城，特意打我电话，问我怎么交水电费，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不知道是不是想让我帮他交水电费，我后来直接把水厂的地址和电话提供给他，让他自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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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完扶贫，大家又开始聊到婆媳关系，原来不是浅水一个人为婆媳关系苦恼。浅水吐槽：“我那家婆，去年来广州跟我住，因为她有糖尿病，我就只弄清淡的东西给她吃，结果她去跟我老公告状，说我整天给她吃猪食，真是晕，然后她还特别喜欢偷听我说话，有次我和我姐煲电话粥到半夜，等我放下手机准备去客厅搞水喝时，发现她一动不动的坐在漆黑的客厅沙发上，猛然看到一个黑影，吓得我魂都快飞了。后来等她回到老家就开始瞎说，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我打算卖掉房子把钱弄走，然后就跟我老公分手云云，真是服了这个老太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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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跟婆婆闹的不愉快，浅水几乎全部记录在上一张帖子里了，那种情绪真的很糟糕，糟糕得浅水看到那张帖子就觉得烦，完全没心思把那张帖子继续写下去。婆婆那人就有那本事，负能量爆棚，能把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弄得烦躁不安，焦虑烦恼。幸亏她吵着回老家了,自从她离开广州，“和谐”两个字才又重新回到浅水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