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女娃

经历过龙川的那一次，在面对突发事件时我已经没有最初那样惊慌了；我横了目瞪口呆的瑶瑶一眼，现在还没到凯歌高奏的那一刻。
　　我走近前去，用指头从墙面上的血迹中抹下一点，闻了闻。从浓厚的血腥气上来说，这个手印被按上去应该不会超过24小时。如果说，这手印是我爷爷留下的，那说明他现在真的还活着，而且有可能面临危险。
　　想到这里，我就动身朝通道里走去，顺带拉一把依然站着发呆的瑶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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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长期习惯在各种光照中生存的深圳人来说，眼前的黑暗实在让我心头发慌，尤其是瑶瑶紧贴着我，呼吸都直接吹到我脖领上，更让人毛骨悚然。
　　“你他娘的搞基呢，能不能别贴我那么近！”我说了一句，斜眼的功夫我就知道自己错了——瑶瑶就在我身旁并排的地方奇怪地朝我看。
　　“我操！”我心里一下子就凉了，站住了拿不定主意是否回头看。
　　通道里很安静，除了呼吸声，似乎连心跳都能听见。
　　等等，呼吸声，我心里一亮，赶紧屏住了自己的呼吸，侧着耳朵听。瑶瑶的呼吸很粗重，可能因为心里紧张呼吸的频率也特别快。但除了这阵声音，我耳边似乎还有一个极细的呼吸；这声音在呼与吸之间间隔得很长，仔细听感觉似乎出气竟然比吸气还多。
　　看来，在这坟墓之下，除了我们还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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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瑶说得没错。在手电筒光芒几乎最远处，有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不过，由于离得太远只能看到个大概。
　　此刻，那人一动不动，似乎一直在盯着我们看。
　　黑暗里这样注视，让我觉得十分不适喉咙发痒，忍不住就咳了一声；没想到这一声马上回荡开去，形成了一连串的回音——看来我们前面应该是一个很大的房间。
　　瑶瑶用胳膊肘狠命捅了我一下，同时冲我挤眉弄眼。操，自然的生理现象，这能怪我吗？我咧着嘴暗骂。
　　就在这时，瑶瑶的手电筒闪了几下，突然灭了。
　　我一边一动不动地照着人影的位置，一边侧着眼看瑶瑶将手里的手电筒翻来覆去地倒腾。最后，他把手电的后盖拧开，从里面倒出几节写着“三鹿牌”的电池瞬间傻了眼。
　　这种情况我见得多，乡下的小卖铺里卖的东西大多不是正品，牌子更是花样翻新；因此，如果我无意间买到“康师博”牌方便面，或者菊花味儿“口渴可乐”也一点不新奇。
　　我扯了瑶瑶一把，示意他别折腾了，又朝手电的光芒处看去。
　　从瑶瑶手电失灵，到我回眼朝前看，其实也就十几秒钟的时间，可这次再抬头前方却什么都没有了。
　　我背心里的冷汗成片地钻了出来。
　　是不是我的手移动了位置？我又将手电筒向两旁各扫了扫，依然没有任何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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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瑶也看出了不正常，双手紧紧抓着我的手臂。
　　后有追兵前有堵截，退是没得退了，情况如此只能狭路相逢勇者胜了。
　　这个时候必须像个爷们一样，拿出勇气来！我心里给自己加油。使劲从瑶瑶的怀抱里抽出手来，哆哆嗦嗦地顺着通道摸索，后背紧贴着墙，跟瑶瑶一起慢慢挪进了无尽的黑暗当中。
　　两个人贴着墙站了好大一会，见没什么动静，我就把手电交给瑶瑶，掏出蜡烛点着并小心翼翼地放在脚尖前的不远处。
　　蜡烛虽然不如手电筒亮，但发散性的光芒也终于让我们有机会能看清楚周边的情况。
　　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就像一个大厅，从两边墙壁的走势来看，这间地下大厅的顶应该是个弧形；离我们最近的厅的一角立着一根柱子，上面雕刻着盘旋向上的动物，那动物身上似乎没有鳞片，由于光线太暗看不出是龙还是蛇。
　　在厅的中央有一个侧面像梯形的神坛，在蜡烛的光照下，我看到一个人正面对我们坐在神坛的边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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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印章拿在手里，和瑶瑶一起开始查看大厅的情况。
　　其实，我一直认为有关盗墓的小说纯属瞎扯淡，古人建造坟墓确有其事，但地底下怎么能建成所谓龙楼宝殿呢？任何一个地质运动都能让甚至还在建的工程毁于一旦。
　　但自己深处这地下大厅，却才发现古人的智慧远非现代人能想象。眼前这个大厅虽谈不上古色古香，也说不得是精雕细刻，但明显看出前辈匠人手艺的高超——尽管没有精心打造，但中间石质神坛扶手的镂空却做得极为精细，绝非心态浮躁的现代人能做得出。
　　神坛的中央摆着一个布满绿色锈迹的铜质人俑跪像，虽然看得出年代久远但我却不能分辨他的具体年代。
　　这人俑单膝跪地，双臂向后作背负状，但现在它双手空空，看来有人将上面的东西取走了。
　　我手电筒顺着厅角的柱子向上照去，这才吃了一惊。原来，蟠附在柱子上的浮雕并不是蛇也不是龙，那光滑的曲线向上逐渐变成了只有上半身的人，双手前伸，从厅的四角伸向中心。
　　雕刻的人脸在手电光下显得目光呆滞，脸上愁容惨淡，看上去就像四个腾空而起的鬼魂想扑下来抢夺神坛上铜质人俑背上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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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爷爷为什么盯着这幅画看呢？”瑶瑶突然问，我低下头，顺着瑶瑶手指的方向看去。
　　就在我们刚刚靠着的墙上，画着一副壁画，壁画上没有任何背景，只有一个巨大的钟馗抬着一只脚，似乎在向前迈步。
　　我把蜡烛放在神坛的台阶上，好让光照得更高些，就跟着瑶瑶一起走到壁画前观看。
　　远处看，钟馗的脚下是青白色的一片，走近了才看清楚壁画下方原来还有一片浮雕，雕刻的是百鬼图。
　　不过与古人通常使用的写意手法不同，这组雕刻做得十分逼真，上面那些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的鬼，看着却更像今天我们在影视作品中出现的僵尸，有些鬼的嘴里和手上似乎还有人类肢体的残骸。
　　和瑶瑶并排站在雕刻前，正看得心惊胆战，我却突然在墙壁上看到，在昏暗的烛光投射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两个中间多了一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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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了一阵，我转过身去，在手电的黄光下，一对几乎没有眼眶的眼睛几乎贴到了我的跟前，正直直地瞪视着前方。之所以说他没有眼眶，是因为眼睛所在的脸上几乎看不见一块皮肤——鲜红的肉和白色的软组织直接暴露在空气中，上下眼皮也似乎被人用利器剥去，留下整齐划一的痕迹。在蜡烛光的昏暗中，我隐约觉得不但是脸，眼前这人全身上下的皮也全部被剥了去。受此酷刑，还能悄无声息地站到我们身后，我实在不敢想象这人还活着。
　　正看得有出气没进气的时候，我就听见身旁传来悉悉索索地响动，原来瑶瑶也已转了过来，背靠着墙正在慢慢地向来时大厅的入口处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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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别动啊！我心里焦急，但嘴上喊不出来，感觉额头上直冒汗。
　　就在这时，我瞥见面前的一对眼珠子缓缓转向了瑶瑶弄出响动的地方。
　　看到这幅景象，瑶瑶愣了一下，稍作停顿，突然拔腿就跑。眼前站着的那玩意在手电筒的光照下一晃也没了影子。
　　我脑子里嗡地一声炸开了，心想这他妈是到墓地里来搞拉练来了，把印章往怀里一揣，举着手电筒也跟着往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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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听到前方的青砖通道里一片密集的脚步声，也分不清哪个是瑶瑶，哪个是那没皮的玩意。
　　跑动中，我手里的手电光束四处乱晃，根本照不清前方的情形。只能间或喊一声：“别跑！别跑！”其实，我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喊要谁别跑。
　　突然，我听到前方传来砰的一声，似乎是谁撞在了墙上，瑶瑶喊了一声“你妹！”紧接着就是一阵倒地扭打和撕咬的声音。我赶紧加快了脚步，追了上去。
　　在通道的转弯处，那没皮的玩意正趴在地上，瑶瑶在他身子底下不断绝望地大叫。
　　我一下子就扑了上去，用胳膊套住那玩意的脖子，使劲想把它拉起来。却没想到这东西力气大得惊人，我使了几次立即感觉腰杆都要断掉了，它还是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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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死吗？”包扎伤口的时候，瑶瑶问，我把他裤腿撕下半边，扎在他的腿弯处，没有回答——我不是外科医生，伤口面积很大，又流了很多血，他会不会死我拿不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快点把他送出去。
　　我将瑶瑶的手臂搭在肩上，扛着他一瘸一拐地走上从棺材下来的楼梯。
　　到了楼梯的顶端，我心定了些，再凶险的恶梦终究也有个头。
　　把瑶瑶放在地上，我双手撑开顶上的棺材底板，却发现头上依旧是一片漆黑。
　　我吃了一惊，又拿手电筒往上照了照，才发现棺材已经盖上了。是不是瑶瑶下来前盖上的，真多事！
　　我把手电交给瑶瑶，自己攀上去，躺在棺材里用力撑住棺盖向上顶了半天，竟然没有一点松动的迹象。我又敲了敲棺材盖，从沉闷的声音上判断，棺材上面似乎压着很厚重的东西。
　　上面压了什么？是石头吗？我努力不去想最坏的答案。但是我明白，无论是何种结果，都说明有人在暗中窥视着我和瑶瑶的一举一动，这人是谁？
　　我从棺材里下来，看着瑶瑶苍白的脸色，正想着如何跟他说。他却用手电筒照着洞口问道：“我们被活埋了，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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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把掐灭了手上的烟头，拉起瑶瑶的胳膊，举着手电筒就往青砖通道里走。
　　进来的时候两个人活蹦乱跳，被那没皮玩意追赶的时候，我们更是玩命狂奔，根本不知道通道有多长。这次，扛着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走了约有十几分钟，大厅的入口出现在我面前。
　　厅里的蜡烛依旧燃烧着，将神坛扶手的镂空映衬在墙上，那些黑影忽左忽右忽长忽短，就像一群亡灵的魂魄簇拥在我们四周。
　　我不敢放下瑶瑶，只好用嘴叼着手电筒，腾出另一只手来举起蜡烛，贴着墙看着手上火光的变化慢慢地寻找。
　　在大厅背对着爷爷的方向，蜡烛的火苗终于由闪烁不定，变成朝一个方向飞舞。
　　我抬头看去，一只鲜血淋漓地眼睛正狠狠地瞪视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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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眼睛是个浮雕，不过与大厅里雕刻基本沿用材质本身的色彩不同，这只眼睛被仔细地涂上了颜色，看上去活灵活现。不知道是故意雕刻成这样，还是烛光的原因，我总感觉眼睛始终在朝下看，似乎是在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我强迫自己收回视线，举着蜡烛上前两步，这才发现浮雕所在的地方与两边墙壁的石料不同——应该没有经过精心打磨，如果光线好的话，身处大厅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块突兀大岩石。蜡烛的火焰在这块石头与墙壁的衔接处摇摆得最厉害。
　　我把胳膊贴上去推了推，感觉不出来有任何反应；又把耳朵贴上去，敲了敲石头表面，也没有听到一点回声。
　　断龙石——看来这里以前应该有个出入口，可能因为情况危急，爷爷不得以放下了石头；又或者有人从这里拿了什么东西，触动了机关，出口自动关闭。
　　不过，无论如何，断龙石下有死无生。
　　我心里浮现出《神雕侠侣》里面杨过和小龙女放下断龙石后准备卿卿我我地在地穴里过一辈子的场景，又看了看肩膀旁边的瑶瑶，这才叹了口气——上苍不公啊！

美酒水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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