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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想看<<九重凤阙>>吗?我来贴!!!(全文并番外贴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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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08-12-25 10:09 |只看该作者 | 最新帖子 | 查看作者所有帖子 | 发短消息 | 加为好友 | 字体大小: tT
昨天刚看完,觉得很不错,想贴上来,又怕大家都看过了,有人想看吗?

[ 本帖最后由 果果080115 于 2008-12-31 15:31 编辑 ]

回帖推荐

花小P 发表于209楼  查看完整内容

苏谧的一生,幸福还是不幸福? 她身边的男人,大多都爱她,而且爱到无怨无悔。不幸的是,却似乎没有谁最后能和她在一起(你可以理解为最后她隐归,就是为了能和倪在一起)。 她对倪的感情,其实在开始很复杂,一方面在她最危险的时候,总是他出现救了她,另一方面,倪是让她灭门的凶手的儿子。 ...

style 发表于214楼  查看完整内容

支持啊,快点挖吧,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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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我推荐过
确实不错
就是后半部分没有前半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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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后面有点草草结尾的感觉,不过总体还是很不错的.
说实话,我也是看了篮子你的推荐去找来看的啊!
想看看有没有其他姐妹想看,我帖上来免的大家找的辛苦.当然我也赚点积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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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吗?贴上来吧!共享一下,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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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演的,是不是张国荣、刘嘉玲等演的那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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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宫闱深深·道阻且长 祸福难料

    苏谧拎着药从太医院出来,走过未央池畔禁不住放缓了步子,远远地向东眺望。那边正是梅花林子的方向。

    不知那边是个怎样疏梅横斜,暗香浮动的美景,可惜隔得这么远只依稀可见树枝上点点的白色,也不知是盛开的梅花,还是前几天的残雪。

    只是一片小小的梅林,不知道里面藏了多少期盼的身影。若是那位九五至尊真的去了,也不知道赏的是人,还是梅花。

    从小禄子传消息过来已经过去两天了,这两天惠儿总是天刚亮就起来,仔细地对镜梳妆,然后就一天不见人影。

    苏谧自然知道她去了哪里,去干什么。人各有志,她是懒得去理会这样的闲事的,任惠儿自个儿闹腾去。

    略站了一会儿,苏谧就快步离开了,卫清儿还等着她的药呢。

    回到采薇宫,远远地看见她们东侧院门前的光景,苏谧顿时怔住了。

    原本失宠妃子的宫室,门庭冷落是少不了的,平时这个时候,就算是采薇宫正殿的门口也只有偶尔看见几个当差的内监宫女走过,她们一个侧院就更不用提了。可是眼前……

    几十个侍卫分列四周,把宫门守得严严实实的,还有很多光看服色就知道品级不低的内监在四周来回走动着,他们或远远张望着,或低声细语着。

    在苏谧发愣的时候,早有一个尖下巴的小太监跑了过来,上下打量了她几眼,严厉地问道,“哪里当差的?干什么的?”

    苏谧连忙低头报上名号原委,看眼前这光景,苏谧已经大致能够猜到发生了什么。可真是意料之外啊。

    听完她的话,小太监脸色有点变了,低声问道:“你是说,这个院子里还住着一个一直病着的主子?”

    苏谧点了点头,“我还要进去赶着给主子熬药呢。”并把手中的药递上。

    那个小太监神不守舍地接过来,略一翻检就还给苏谧。然后指了指左侧不远处一只大槐树底下,“都去那儿候着吧,还熬药呢……这时候,天大的事都得先拖着再说。”说罢转身走了。

    苏谧转头一看,那里已经站了不少内监宫女一个个都是垂手肃立,全是采薇宫的人,小禄子和香萝、香霖他们都在其中。

    苏谧只好走过去,轻声问小禄子:“这是怎么回事?”

    “是惠儿那个小丫头,”小禄子低声道,“说是今天去东边梅林里折梅花时刚好让万岁爷给看见了,如今正在里头……嘿嘿,承欢呢,也不知道她哪座祖坟上冒了青烟,怎么就让她给……”

    “惠儿原本模样性情都是一等一的人材,”香萝在一旁接口道,“我就常说她是个有福相的,如今果然有了这个造化,我们采薇宫又要添一个主子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谁前天还骂着说,惠儿这个丫头又懒又馋,不干正事,真应该打发到苦役司那儿的……”小禄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低声嘀咕着。

    香萝脸上一红,不说话了。

    苏谧吃惊过后已经静下心来,见到此景不禁暗暗好笑。她微微侧头正看见香霖站在那儿,她今天打扮地倒也够费心的,上穿一件洒红对襟小薄夹袄,丝光荡荡,下身是石榴红裙,水光漾漾,脸上蛾眉淡扫,朱唇轻点,倒真有点“眉黛夺得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的气度。

    不知道如今数九寒天的,她穿成这样事后会不会大病一场啊?只怕这两天她也够辛苦了,偏偏运道不好,怨不得旁人。苏谧转过头去想着。

    香霖此时站在那里,脸色阵阵发青,嘴唇不住地打颤,几乎是快要晕倒过去的样子。也说不清是因为这天气太冷而冻的,还是因为被人捷足先登而气的。她的手无意识地拉扯着丝帕,心里却在拉扯着那个小贱人的头发,丝帕已经几乎快要被她扯破了。

    等了不久,远远地从西边跑过来一个身穿褐色总管服饰的内监来。

    “那个就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乾清宫总管高升诺,”小禄子向那边指了指,向苏谧小声道。

    高升诺年纪约莫三十来岁,生的白白胖胖,一张元宝脸,满是和气的样子。

    看见他走过来,立刻就有几个人迎了上去。刚才盘问苏谧的那个小太监也在其中,他走到高升诺身边,凑在耳边低声不知说了些什么,高升诺眼珠子一转,略一沉吟,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来到宫门前与那些奴才一起候着。

    等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里面似乎传出了什么声音,宫门开了,高升诺立刻弯腰进去。

    又等了一会儿,三五个衣着光鲜的内监恭恭敬敬地簇拥着一个身穿明黄色衣袍的人出来。

    立刻,外面候着的侍卫内监望尘而拜,而苏谧这边的人也已经齐齐跪下。

    苏谧跪在人群中偷偷的抬起头。

    大齐的当今天子、九五至尊齐泷看上去也就只有二十来岁的模样,面目清俊秀气,可以称得上“皎皎如玉”了,只是在苏谧这种精擅医术的人眼中看来,脸色略带着几分苍白,脚步也有些虚浮。

    高升诺紧跟在皇帝后面,半苦半喜地道:“皇上,您可是要了奴才的命了,如今这天气正凉,刚刚太后她老人家还把奴才叫过去好一顿训斥,生怕我们不会伺候,皇上身子有什么闪失。皇上怎么这么不爱惜身子了呢?如今这院子里面还有一个长年病着的主子,万一过了什么不干净的病气儿给皇上,就是把奴才的皮揭上一万遍也不够啊。”

    皇帝眉角动了动,然后用一种不耐烦的口气随口问道:“太后召你去说什么了?”

    “太后问了问皇上这几天的饮食起居,嘱咐奴才们好生伺候,又问了……”高升诺偷偷抬起头看了看皇帝的脸色,接着道:“又问了问云妃娘娘生辰的事,也没再说什么就打发奴才出来了。”

    “嗯……”皇帝嘴角动了动,终究没有说什么,起身往御辇走去。

    高升诺连忙跟上,低声问道,“皇上,您看今天这事儿……”说着向东侧院那边看了看。

    皇帝微微一怔,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略一迟疑,挥了挥手道:“就……不必记档了。”说罢转身上了御辇。

    不必记档了!

    这句话虽轻,却也一字不差地传到了苏谧他们的耳中,刹那之间,每个人神色迥异。

    不待他们有所反应,高升诺已经到了他们面前。“都听见了?皇上是个什么意思?不用本总管再多说了吧?”他斜睨着众人道。

    “高公公您辛苦了,我们当然明白的,皇上朝政繁忙,偶尔出去透透气儿也自然是在各位主子那里赏花吟诗,我们采薇宫地处偏僻,又没有什么心旷神怡的景致,皇上又岂会临幸。”香萝满脸堆笑,忙不迭地点头应道。

    “算你是个伶俐的,”高升诺点点头,满意地看着眼前战战兢兢跪伏着的众人,依然和气的笑脸却透漏出一股子狰狞的意味,“都记着把自己的嘴巴放严实点儿,干好自己份内的活儿就行。如果让我听见哪个多嘴多舌的,哼,休怪咱家与他不客气了。”又随手向香萝一指,“好了,你带几个人去把里边收拾一下吧。”说完领着手下的内监走了。

    眼见着他们走远了,众人从地上站起来,又开始议论起来。

    “就一个小丫头也想当主子,呸,做梦去吧,白白害得我们在这儿受了半天的冻。”郑贵嫔身边的一个内监唾了一口,骂道。

    众人立刻纷纷称是。

    “也不先想想自己是个什么模样,一看就知道没有当主子的命。”

    “还当她们家祖坟冒青烟了,我看是冒黑烟才对。”

    “……”

    “……”

    “快别说了,刚才高公公说什么来着,都不想要命了不成?“苏谧听得厌烦,忍不住道。

    想到高升诺刚才的话,众人齐齐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多说,都散去了。

    香萝带着苏谧、香霖并几个小丫头走进了东侧院。

    采薇宫东侧院的西暖阁里住的是卫清儿,,而东暖阁,就是她们今天要收拾的地方。

    门还虚掩着。

    香霖一马当先推门进了屋。苏谧和香萝跟着进去,眼见屋里的情形禁不住都红了脸。

    原本一直没有人住而收拾地整整齐齐的大红被褥此时在床上凌乱地摊开着,床上隐隐露出的那一小滩血迹在满床光彩流离的红绫紫缎中也显得格外鲜明刺眼。

    屋里的炭火正暖,惠儿缎子般光滑的大腿伸到了外面,露出细腻的肤色,隔着被褥虽然看不到也可以猜出她的身子是完全赤裸的。

    她还睡得正香,在那些柔顺光滑的布料里,也在那个华贵奢侈的美梦里。

    香霖冷笑一声,也不待别人吩咐,立刻冲上去一把扯住惠儿露在外面的胳膊把她拖了出来,一边狠狠地往上一掐。

    惠儿立时疼地醒了,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香霖已经劈头盖脸地骂了起来。“小骚货,这是那里的规矩,竟然敢睡到主子床上来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那里配睡这样的床?”

    香霖一遍骂,一遍用力的把惠儿往下拖,好像此时被占据、被玷污的是她的床一般。

    “我是侍寝的,我是皇上的人了,凭什么不能睡在这里。”惠儿反应过来,立刻挣扎起来。

    “呸,就凭你,也有侍寝的份儿?别做梦了你!”香霖的手和话语一起继续撕扯蹂躏着惠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下作的小娼妇……”

    香萝听她骂的越来越不像话了,连忙上前打断道:“好了,好了,惠儿又不是故意的。”一边推开香霖,拉起已经从床上跌倒地上的惠儿。

    惠儿赤裸裸的的身子上遍布着点点青紫的淤痕和污液。

    香萝脸都要烧起来了,也不敢细看,微微偏过头去,道:“今天的事已经过去了,你快准备热水,先去洗个澡再说吧。”

    “什么叫已经过去了?”惠儿惊恐地张大眼睛。刚才香霖的喝骂已经让她有了不好的预感。

    “就是……”香萝欲言又止,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没等她说明,香霖在后面已经开口了。“就是皇上已经吩咐下来了,不必记档了。”她得意地笑着。

    不必记档了!

    不必记档了!

    不必记档了!

    惠儿只觉得天旋地转。

    这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

    刚刚皇上对她还是那么地温柔又热情,说她的肌肤曼妙,是他的很多妃子都比不上的。说她的声音清丽,宛如黄鹂般动人,说她的……

    惠儿怔怔的愣在那里,任香霖如何地嘲讽,香萝如何地规劝都全无反应。

    苏谧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一翘。

    香萝眼见劝了半天,惠儿全然神思不属。心下也不耐烦起来,推了她一把,道:“别出神了……”

    还没等她说完,惠儿忽然惊醒了一般,猛地跳起来就往门外冲过去,口里一边喊着:“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皇上不会这样对我的,皇上一定会为我封妃……”。她声音凄厉尖锐,像着了魔一样,状如疯虎,把香萝香霖都吓了一愣。

    还是苏谧反应快,连忙抱住她,向茫然不知所措的两人喝道,“还不快拦住她。”

    两人这才回过神来,如果被惠儿这么出去把事情闹大了,只怕她们都没有活路了。

    可是惠儿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力气来,合三人之力竟然拉不住她。香萝连忙唤外面候着的几个小丫头进来,众人七手八脚这才把惠儿按回床上去。

    “跑什么跑,还想见皇上,实话告诉你吧,皇上早走了,你想倒哪儿去见?”香霖一边用帕子按住脸颊,一边恨恨地道。刚才惠儿挣扎时正好在她脸上划了一道,虽然没有见血,但也火辣辣地疼。

    听到她的话,惠儿挣扎地更厉害了,她的嘴已经被几个小丫头拿毛巾堵上了,依然不停地发出“呜呜”的声音。

    “唉,香霖,你就少说两句吧。”看着在床上依然不停的挣扎的惠儿,香萝急得团团转,“这可怎么办好啊?”

    “还能怎么办,先锁倒柴房里算了,什么时候老实了,什么时候在放出来呗。”香霖悠悠然道。“一个小丫头也想一步登天,哼!”

    如果不是听了小禄子那天偷听来的话,苏谧简直都要忍不住佩服她了,她看了看四周说道:“这里到底是主子的屋子,就这么乱着也不合规矩。再说,如今总这么把人按着也不是办法啊,依我看不如先送到惠儿她自己的屋子里,等她冷静下来再说。”

    “也只有这么着了。”香萝也想不出别的法子来。

    几个小丫头照着吩咐把惠儿架起来。苏谧见惠儿还是赤身裸体,随手扯了一件床单把她围起来。

    “妹妹倒是好心,”香霖不冷不热地说道。

    “谧妹妹这也是为了我们采薇宫的体面,若惠儿这个样子出去了,以后她还怎么做人?便是我们主子脸上也不好看。”香萝也忍不住道。

    “她早就丢人丢到家了,做人?以后她还有做人的份儿?”香霖尖声叫着,她对于惠儿抢了自己飞黄腾达的“机会”耿耿于怀。她毫无缘由地相信,如果今天承宠的人换作是她的话,一定会有不同的结果。

    以后她还有做人的机会?这句话入了耳,苏谧忍不住心里一动,她有意无意地扫了香霖一眼,以确定这只是她愤恨之下的无心之语。

    。

    香萝被抢白了一句,白了香霖一眼,也就不再说话,自顾指挥着那几个小丫头拉着惠儿向门外走去。

    惠儿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再反抗了,她只是费力地挣扎着回过头去望着那满床的绫罗锦缎,和那滩在满目流光溢彩中依然掩不住的红的刺眼的小小血迹,这里是她一生最短暂的美梦实现又破碎的地方。

    纵是苏谧觉得自己已经是铁石心肠,看到那个眼神也禁不住被触动。

    也许是因为她比屋里的任何人明白,这恐怕是她最后一次看到这个女孩子鲜活的眼神了。

    她闭上眼睛,苏谧啊苏谧,你看过多少比这个更加悲惨,更加凄凉,更加绝望的眼神啊,为什么此时还要再同情呢?

    难道你还不明白?

    好好看着眼前的一切,你不能失败,你不能落到像她一样,绝不能,你还有必须要做的事,你决不能失败。

    等她再睁开双眼,已经淡若清风,无喜无忧。

    “香霖姐姐是要和妹妹一起收拾这里,还是回郑娘娘那里伺候?”她笑着问道。

    “啊,娘娘那里还让我今个儿过去把衣服晾晒出来呢,瞧我这记性,就先劳累妹妹了。”不知道为什么,香霖被苏谧这会儿的眼神一看就觉得莫名地有点心惊,连去看惠儿热闹的心情都没了,连忙找了个理由推托了出去。

    苏谧的目光顺着长廊,望向惠儿的角房,的确,惠儿恐怕很难有以后了。她没有方法救她,也没有必要救她,惠儿她既然选了这条路,就应该明白失败的后果,她所要做的,只是让自己不要落到这一步而已。

    ※※※※※※※※※※※※※※※※※※※※※※※※※※※※※※※※※※※

    第二天,宫里的杂役传来消息,惠儿被发现在未央池里投河自尽了。

    对于惠儿是如何打开了用重重的铜锁从外面反锁的房门,又是如何在只披着一件床单的情况下踏着雪跑到了遥远的未央池里去投河,没有任何人有兴趣探究。

    况且,卫清儿一直病着,而苏谧在那天的晚上也睡得很沉很沉……

    苏谧所最后看到的,不过是尚仪局的杂役内监们抬着放置惠儿尸身的草席,来到她们东侧院门口。因为按照宫里头的惯例,死掉的宫人入土的时候至少要穿一件自己的衣服,不然做了鬼也是个被人欺负使唤的奴才鬼。

    而惠儿的身上,只有一件湿透了的床单而已。

    抬尸身的杂役太监们在宫门口一边跺着脚一边抱怨着这个费事的宫女,连死了都不让人清闲,还要害得他们多跑这一趟。但是,当他们看到苏谧捧出来的东西时,这种抱怨立刻停止了。

    苏谧把惠儿的衣服全部收拾地干干净净,整理地丝毫不乱,抱了出来。

    她轻轻把惠儿最喜欢的那件水葱绿的宫裙盖在已经冻得发紫的尸身上,又把装满衣物的包袱和首饰盒子放在她的头边。

    这是她唯一能够为她作的而已。虽然她也明白,这些东西恐怕陪伴不了她很久。

    几个小太监的眼神已经死死地盯着包袱和盒子,原本以为没什么油水的苦差事竟然有这么一笔天将横财。只可惜了那件上好的裙子,盖了死人,是没法子动了。

    几个小太监看看苏谧,搓着手,笑道,“姐姐竟然不忌晦这个,刚才遇着的几个丫头,都吓得连头也都不敢抬呢,姐姐竟然不怕?”

    苏谧淡淡一笑,没有说什么,正要吩咐几个小太监把人抬出去,却看见远处却匆匆跑来一个身影。

    待离得近了,才认出是高升诺身边昨天问她话的那个尖下巴的小太监。他手里捧着两匹布料,来到苏谧面前,厌恶地看了几个杂役一眼,微微挪了挪身子,离那张草席远了一点,才问道:“你是这个院里的人吧?”

    苏谧点头称是又问道,“这是……?”不会是昨天的赏赐吧。

    “这个……算是赏赐吧,这是高公公命我送过来的,”他把绸缎往苏谧怀里一塞,“昨天这儿不是有个一直病着的主子吗?让挂上这几块红缎子去去晦气,免得污了贵人,明白吗?”他扫了周围一眼,“这可是要紧地差事儿,若是疏忽了有你受的。”说完立刻就转身走了,仿佛多呆一会儿都会沾了这里的晦气一般。

    苏谧看着手里的绸缎,那血一般的颜色几乎要顺着缎子流下来了。不远处惠儿那青紫的遗容,仿佛也被这灿烂的红光耀地鲜活了一般。

    苏谧终于再也忍不住,轻笑起来……

    生有何欢?死有何哀?在这个宫里头,我与她,有什么分别?物伤其类,惧有何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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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宫闱深深·道阻且长 池畔初遇

    苏谧一大早就起来了,今天是郑贵嫔吩咐的去聚荷宫拜望云妃的日子,她服侍完卫清儿,就捧着礼物来到采薇宫正殿。

    吴美人和郝常在已经到了,郑贵嫔还在按品大妆。

    香萝和吴、郝两人身边的贴身丫头正捧着礼物,规规矩矩地等在门前。苏谧走过去站在她们身边,静静等待着采薇宫之主的身影。

    郑贵嫔是在两年前的上一届选秀中被选入的,在这个“红颜未老恩先断”的宫廷里,刚刚满十八岁的她虽然没有枯萎,却已经是昨日黄花了,况且明年又有新的官家选秀,待到新人进来,她更是人老珠黄。

    有时她也会忍不住会想,那位盛宠的云妃年纪明明比她还大呢?为什么皇上就是不肯多看她一眼呢?因为她美貌不够吗?她坐在铜镜前,一边任手下的宫人摆弄,为她盘起高叠的云髻,插满明丽的珠翠,戴上轻颤的步摇,一边忍不住想着。云妃固然是天下绝色,可是她郑佩玉也不差多少啊?

    直到身边的宫人轻声提醒,“娘娘,已经好了。”

    郑贵嫔回过神来,仔细打量着镜子里明艳动人的娇颜。“还不错,唉,想想本宫也很久没有这样慎重地打扮过了。”

    “娘娘清水出芙蓉,便是不着脂粉,也远比我们这些庸脂俗粉强不知多少倍呢。”伶俐的吴美人立刻接口道。旁边的郝常在也连忙点头称是。

    郑贵嫔心情好了不少,“两位妹妹过谦了,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这就走吧。”

    三位主子乘着车辇,苏谧她们捧着礼物跟在后面,不一会儿就到了云妃所居的聚荷宫。

    聚荷宫位于后宫偏东,离乾清宫也不远,紧挨着碧波池,整个宫室临水而建,模仿江南水岸的风格,极尽雅致精巧。

    一行数人刚到聚荷宫,早有云妃身边得力的宫人迎了出来。

    当先是个身着时新碧绿宫裙的丫头,年纪约二十五六,形容俊俏,举止伶俐,看服色钗环便知是个有品级的宫人,身后跟着几个小丫头。老远便向郑贵嫔行礼道:“贵嫔娘娘和各位主子可来了,我们主子一大早就盼着呢。特命奴婢彩杏等在此等候。”一边走到车辇旁,伸手去扶郑贵嫔下来。

    郑贵嫔位份虽说比云妃差了两级,但好歹也是一宫主位,眼见自己前来拜访,云妃却只派了个丫头出来,脸上便不怎么好看。手一甩,也不看彩杏,曼声道:“香萝……”

    香萝见状早把手中的礼物交给身边的人,连忙上前扶住主子。

    彩杏眼见手上扶了个空,脸上却无一丝恼色,跟在郑贵嫔后面又道:“我们主子昨个儿知道娘娘要过来,很是欢喜,还常说道她性子内向,入宫时日又浅,早有心意结交各位娘娘,可是又生怕各位娘娘不待见……”

    郑贵嫔听她说的甚是谦卑恭敬,脸色这才慢慢地和缓下来。

    进了宫门,几位主子自然被迎进正殿,苏谧她们几个手捧礼物的则有管事的宫女内监领到侧院库房。不一会儿就把礼物点数登记,交纳库房。

    卸了差使,香霖她们的主子还在殿里,自然不能离开,小丫头领她们进了侧屋喝茶等候。苏谧不耐烦这样浪费时间,借口卫清儿那儿还要伺候,早早地出来了。

    ※※※※※※※※※※※※※※※※※※※※※※※※※※※※※※※※※※

    寒风凛冽的冬日,原本就算是绿叶也很是罕见,可是眼前的碧波池里,却是荷叶起伏,万花盛开。因为云妃酷爱莲花,皇帝为了讨佳人欢心,特命内务府详加培育耐寒抗冻的莲花品种,又在碧波池畔大兴土木,多植树木,多建假山奇石,以挡寒风,在其上多放置炭盆暖炉,今秋又从地下引宫外温泉――火龙泉的水入池,终于在冬天造就了眼前“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盛景。

    苏谧看着眼前美景,也忍不住心旷神怡。一时兴致起来,索性沿着碧波池畔向东,虽说走这条路回宫稍微远了一点,但沿途可以欣赏这样美景的机会可不多。

    走了半响,已经离聚荷宫渐远,池中的荷花打理地也不象刚才看到的那般整齐,路也难走起来。

    来到一个池角,苏谧正想歇歇脚,索性进水去洗洗脸。刚翻过一座假山,来到水边,苏谧顿时怔住了,眼前竟然有人,而且竟然正在池子里洗澡。是个大约只有十三四岁的小丫头,也不知道是哪一宫的丫头。

    什么时候云妃变得这么宽容了?

    后宫的三处池子,太掖池,碧波池,和未央池,原本都是各宫主子玩赏散心用的,但自从皇帝为了云妃大兴土木,把碧波池翻新改建以后,各宫妃嫔心里头便存了说不出的芥蒂。即使是离得近的,也少有再过来散心的,宁愿去较远的太掖池和未央池。而云妃也不喜生人接近,曾经还有宫女因为偷偷折了池中的莲花而被活活打死的。此事一传出,更没有人来触这个霉头。

    今次如果不是因为顶着送礼物这种名正言顺的名头,苏谧也不会在这里放心观赏了。

    那个小宫女听到身后的响动,回过头来,一眼看见苏谧,顿时忍不住尖叫起来,忽然又想起什么,叫声嘎然而止。

    “你是什么人?”她警惕地看着苏谧问道。巴掌大的小脸白里透红,粉嫩粉嫩,白玉凝脂的鼻子,微微上翘的樱桃般的小红唇,好一个精灵甜美的小丫头,待看清楚她的相貌,苏谧也不禁赞了一声好。

    “这里可是云妃娘娘的碧波池,外人可是不能进来的。”她见苏谧不动声色,不禁有点急了。

    苏谧扫了一眼搭在假山上的宫女衣饰,笑道:“我是谁姑且不论,今个儿可是平白捡了一件大功劳啊。”

    “什么大功劳啊?你可别胡说啊,你快点走吧?我就好心不告诉别人了。被人看见可是要受罚的。”她一边说着,眼睛滴溜溜不住地看着四周,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受罚?不要紧。只要我把有人胆敢在池里洗澡,玷污池子的事情告诉总管,就能够功过相抵,说不定还有赏呢?”苏谧笑道。

    “啊?好姐姐,你可千万别去啊,是绮烟错了还不成。”一听到“告状”两个字,小丫头急了,连忙转而哀求到。

    这丫头倒是会挑地方,苏谧看了看四周,这一处角落三面都是假山,一处树丛,假山上又多种植水仙,藤萝等近水植物,水波荡漾,莲叶婷婷,清香四溢,温暖如春。而且如果不翻过假山,还真是发现不了呢。

    苏谧只是见她生的可爱,一时起了童心,故意逗逗她而已。见她真的着了急,转口道:“我不会说出去的,你放心好了,只是你在这里洗澡,也太大胆了吧?”

    “姐姐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待苏谧再三保证不会说出去,绮烟这才放下心来道。

    两人谈论起来,原来这个小丫头叫刘绮烟,是两个月前才刚刚入宫。

    大齐的后宫,除了三年一届的选秀以外,还有每年一度的采选。

    选秀是从各官家中挑选才貌双全的未婚女子充入后宫,这些女子都是出身官宦之家,血统高贵,她们或者被册为妃嫔,侍奉皇上,或者充当女官,统领奴才,服侍贵人。

    而采选则是在全国范围内挑选美貌动人,家世清白的未婚女子,这些女子出身不高,多为士绅薄宦之家。被选入宫后,大多为平常的宫女,只有少数特别出众的,得以侍奉皇上,成为妃嫔。云妃就是采选入宫的,她原本是乾州一户普通秀才家的女儿,自幼便聪颖过人,有倾城之姿,声名传遍全城,内务府慕名前往,一见之下,惊为天人,立刻将其选入宫廷,果然得了宠。

    刘绮烟是京城有名的大富商刘泉的小女儿,刘家也算家世清白,可惜是商贾人家,女儿进了宫也只能当奴才。刘泉本不欲女儿进宫,奈何天命难违,好在他不缺银钱,为了爱女,花了大把的银子把内务府上下打点得妥妥贴贴,只希望十年以后女儿能平安地放出宫来。

    刘绮烟进宫后立刻被分到了这里负责照看这一小片莲池。这里地处荒僻,本来就少有人问津,是个极轻松又没什么担待的活,也算是内务府的人没有白收她父亲的银子。

    偏偏她今年只有十四岁,正是好动又好玩的年龄。每日里在这里无所事事,整天又看不见几个人,索性就下池子洗澡取乐。已经洗了好几次了,直到今天才被苏谧撞见。

    听绮烟说完,苏谧也忍不住感叹这丫头运气够好。

    “姐姐可千万不要告诉李总管啊,不然,绮烟肯定是要挨骂了。”绮烟再一次不放心地叮嘱道。聚荷宫的总管太监李赭收了刘泉不少好处,对绮烟一直颇为照顾,也再三叮嘱过她一些忌讳,如果知道她没有遵守,多半会挨骂的,她想着。

    挨骂?如果真的只是一场骂,或者只是打一顿,她都应该酬谢神恩了。这个单纯的女孩还完全没有意识到宫廷的残酷之处。

    苏谧正想说什么,忽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苏谧一惊连忙从假山上跳下来,向绮烟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蹲在假山后向外望去。

    透过假山的空隙,隐隐看见从远处影影绰绰走来两个人。

    待走得进了,苏谧禁不住大吃一惊。当先一人头戴白玉冠冕,一袭明黄色长衫,上面的九龙腾云绣得栩栩如生。略显苍白的面目俊美精致,正是几天前在采薇宫见到的大齐皇帝,当今天子齐泷。

    “黎行之昨个儿上折子还举荐陈恕呢,再加上前些日子王奢领着一群人给他造的势,他以为这个新建的水军统领他当定了,哼,朕岂能让他们如愿?”齐泷缓缓地说道,不知为什么,清冷的声音却透出一种阴毒来。

    “皇上不必心急,”齐泷身后那人也步入眼帘。他头束白玉冠带,明明是寒冷的冬天身上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轻衫,腰间佩着莲形紫玉佩,眉目与齐泷有五六分相似,只是更多出了一种淡雅从容,俊逸稳重的气度。

    “怎么能不心急呢?”齐泷慢慢渡着步子,“如今朕和你说句要紧的话还要挑个地方,朕就不知道为什么就连朕晚膳少吃了一筷子,都能让母后给……”

    “什么人?!”齐泷还没有说完,身后的白衣人飞快的抢到他身前喝道。锐利的眼神向苏谧两人所在的莲池扫来。

    “啊,我是聚荷宫的宫女,你们是什么人?这里可是云妃娘娘的碧波池。”苏谧压低嗓子胡诌道,绮烟已经被吓得呆住了。

    苏谧抬头向两人望去,目光刚与那白衣人一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明明生的俊逸出尘,气度淡雅温和,眼神却极冷冽,让人一见之下恍如身在冰雪中一般,苏谧奇怪地升起一种完全被看透了的感觉。

    忽然之间就好胜心起,她不想示弱,迎上他的目光。凝神细看她才发现,他的眸子竟然是淡淡的琥珀色,反射着冬日淡金色的阳光,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近乎温暖的冰冷。

    “是个宫女?”齐泷也走上前向假山处看去。

    离得很远又隔着不少花木山石,齐泷只隐隐从假山空隙里看到半张脸,只觉得肤色白腻,娇腮如玉,连旁边的水仙花都失了颜色。那眼睛明似清泉,波光流转,只一个凝眸,就让人似乎浸在了这碧波池里,恍恍惚惚要沉下去了。

    犹抱琵琶半遮面。他心里不禁浮出这句诗来。忍不住向前走去。

    “啊,你们别过来,我……我我正在洗澡……”苏谧如梦初醒,连忙低声道。

    齐泷忍不住笑了,他好久没有碰见这么有趣的事了。

    白衣人收回目光垂下眼帘,对面既然是个宫人,就不是他的身份应该看的了。

    这时苏谧觉得衣角被人一拉,回头一看,正是绮烟,她指着后面假山的一角,向苏谧比划着手势。

    有暗道?!

    “你等一会儿,我穿上衣服你再过来。”苏谧一边应付着齐泷,一边向绮烟示意快穿衣服。

    齐泷在外面止住了步子,白衣人依然低着头,耳朵却不易察觉地动了动,他早已听出,里面有两个呼吸声,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嘴角溢出一丝笑意,有趣。

    绮烟飞快地拉过假山上的衣裙,七手八脚地套上身。然后领着苏谧,来到假山口,拨开一片花丛,果然有一处石洞。

    两人钻出来,有蹑手蹑脚的在浅水上走了好一阵子,总算离得远了。

    绮烟拍拍胸口,小脸蛋红扑扑的,“我以后在也不敢去那儿洗澡了,以前明明一个人都没有的,今天竟然出奇了,碰到这么多人?可惜了那一处好地方,以后再想要洗澡,只好自己烧水了,”

    “放心,以后你想要洗澡,自然有奴才帮你烧。”苏谧笑道。

    “什么奴才,我们就是做奴才的,难不成还能变成主子吗?”绮烟扑闪着大眼睛,疑惑道。

    苏谧笑而不答,看不出来,这个小丫头倒是个有造化的,只是不知道对她来说是福是祸。

    ※※※※※※※※※※※※※※※※※※※※※※※※※※※※※※※※※※※

    几天之后,小禄子来苏谧这儿帮忙,说起一件事儿。

    “姐姐整天闷在屋里不知道外面的消息,可都要闹翻了天了。”

    “又是什么事儿,这么沉不住气儿。”苏谧自顾整理着衣服,问道。

    “说起来这可是一桩奇事儿,大前天,豫亲王殿下来宫里找皇上品茶赏花,皇上与他一起去了碧波池那里,不想却遇到……”

    那个男子是豫亲王!当今皇上的兄弟!苏谧暗道。

    豫亲王齐皓原本是先帝的长子,奈何生母出身卑微,难以继承大统,传闻先帝对他也甚是不喜,甚至曾经亲口说他“心肠冷硬,刻薄寡恩,贱奴之子,不识礼孝。”在宫里他也只与当时的四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皇上齐泷素来交好。原本皇子十六岁即可封王开府,齐皓十六岁时先帝只是赐了一座府第,让他搬了出去,却没有给他任何封号,待他之冷漠可见一斑。直到先帝驾崩,齐泷登基继位,才封他为豫亲王。对于齐皓的出身,宫里甚至隐隐有一种传言说,其生母不仅出身微贱,其实是个胡姬!

    “难怪有这种传言了,”苏谧想起那双琥珀色的双眼,微微出了神。

    “苏姐姐,苏姐姐,”小禄子正在那里滔滔不绝,转头一看苏谧却神不守舍。

    “啊?你刚才说到哪了?”苏谧回过神来,“我听着呢。”

    “皇上当晚就召幸了这个叫刘绮烟的宫女,第二天就封了从八品的更衣,嘿。”

    “这也是她的福气,”苏谧道,果然不出所料。

    “哪算是什么福气呢?姐姐不知道,转眼就变成了祸事。知道了以后,云妃娘娘可气得不得了,就在她的宫里,竟然出了这种事,亏她还号称宠冠六宫,无人能及呢,更叫绝得是西福宫那位倪贵妃,第二天马上派人送去了贺礼,两份儿,一模一样的,说道,‘一份儿是恭贺云妃妹妹生辰,一份儿是送给新妹妹的。’云妃娘娘脸色当时就不好看了,待人走了以后,立刻派人将刘更衣拿下,说要治她的擅自入池洗澡,玷污碧波池的罪,结果,硬是打了二十板子,可怜啊,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子怎么承受得了啊,刚当了主子,半条命就没了。”

    “可怜?我看是走了运,她这顿打挨得值,”苏谧放下手中的衣服,笑道。

    乾清宫养心殿。

    齐泷正在批阅各地刚送过来的奏章,听到高升诺刚刚送进来的消息,他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道,“去把前个儿西域进贡来的雪玉生肌膏取一瓶去给刘更衣送过去,”顿了顿,又道,“拟诏,更衣刘氏,温婉贤良,柔顺知礼,晋为为正八品答应。”

    聚荷宫中,云妃斜倚在榻上,怔怔地看着眼前绞丝银瓶里的几只梅花,愣了半响,问道,“皇上还在养心殿吗?除了晋位的诏书,有什么别的旨意下来没有?”

    左右宫人小心翼翼地道:“皇上还在看折子……”

    “啪”地一声,梅花飞溅,银瓶委地,云妃还不觉得解气,又转身拿起桌上手边的玉杯,狠狠的摔倒地上。

    今天是她的生辰,她一大早就派人去请皇上了,如果是在往日,皇上早已经在她这里与他一同品茶谈笑了。

    “都是那个小丫头,”云妃恨恨地想,“还有倪晔琳这个贱人,本来她也不会这么冲动的,反正人还是住在她宫里,等过上几天,皇上的新鲜劲儿一过,还不是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她长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转头吩咐道:“去把柜里收着的那瓶皇上赏赐天山雪莲宁香露拿出来,还有前几天的江宁府送上来的一对脂玉夔龙雕花插瓶儿,再去取一对白玉富贵如意并四匹上用锦缎,一起拿过去赏给刘答应。就说本宫的话,嘱咐她好好养病,本宫罚她也是宫规所在,迫不得已,等忙完了这边就过去看她。”声音又淡又倦,听不出悲喜。

    彩杏领命而去。

    待她回来复命,云妃又向管事太监李赭道:“小赭子,你再去养心殿一趟,问皇上可有空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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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宫闱深深·道阻且长 步步惊心

    “这就是郑贵嫔差你送过来的安胎药?”苏谧披着一件狐皮小夹袄,挽着一个松松的发髻,坐在暖阁里,倚着锦绣花纹靠垫,漫不经心地问道。

    “只是我们娘娘的一点心意。”香霖一脸艳羡地看着屋里的诸般陈设,眼角闪过一丝忌恨,低下头去道。

    “既然是郑贵嫔的药,替我多谢郑娘娘了。”见苏谧示意,觅青立刻上前接过来放置到小茶几上。

    “你们主子还还好吗?”苏谧含笑问道。

    “回才人的话,我们娘娘一切安康,谢苏才人记挂。”

    “这些日子我是在是太懒,疏于走动,一直没有去向郑娘娘请安,实在是太失礼了。”

    “才人太客气了,才人身怀龙裔,自然应安心静养,我们娘娘也时常挂念着才人的。”

    “哦,”苏谧随口应着几句。

    “才人……”眼见觅青把那碗药放置在茶几上之后,苏谧就一眼也不再看,香霖忍不住道。

    “什么?”苏谧问道。

    “那药如果凉了只怕就要无效了,才人还是趁热喝才好。”香霖低声道。

    苏谧忍不住想笑,这个丫头空有野心,道行却太浅了,如果真有惠儿的机遇,恐怕下场也是一个样。暗暗叹了口气,道:“既然是郑娘娘一片心意,觅青,帮我拿过来吧。”

    苏谧从觅青手中接过药微微抿了一口,苦涩的感觉滑过舌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地香气。如果不是自己精通医理,对药物的感觉远胜常人恐怕也品尝不出来。

    是什么?不像是红花,麝香之类的平常药物。

    郑贵嫔干的?不会,她久已失宠算计也算计不到自己头上来才对。

    皇后?难道自己那天的表白有什么问题?可是也不会这么快动手。

    倪贵妃?对了,郑贵嫔的父亲……

    “听说,郑贵嫔的父亲郑将军在倪大将军的麾下效命,最近很得倪大将军重用,连皇上都时常称赞勇猛无敌。”苏谧忽然抬头闲扯一般问道。

    “正是。我们家娘娘是郑家的大小姐。”香霖不知道苏谧忽然之间怎么会问起这个,觉得疑惑却不敢不答。

    “说起来,原本大家都是一个宫里的姐妹,如今反而倒是比旁人都更加生疏了,实在是我的过错,过几天我就去采薇殿拜望郑贵嫔。”苏谧笑道。

    她抬起碗来,一饮而尽,这些诡计都是冲着她肚子里的“皇嗣”来的,想来她们也不敢下什么厉害的毒药,免得露了行迹。

    香霖松了一口气,苏谧看在眼里。“郑贵嫔费心了,苏谧改天一定亲自拜访,好好感谢娘娘。”苏谧的笑容亲切而又温柔。

    又客气了几句,香霖告辞而去。

    “主子,真的要喝吗?还是召太医过来先看一看的好。”觅青看着香霖走远,问道。跟着这碗熬好的药一起送过来的还有好几包呢,说是留着以后请主子慢慢喝的。

    “拿过来我看看。”苏谧伸了个懒腰道,整天这么坐着哪里也不能去,真是累也累死了。

    觅青拿过一包来,苏谧仔细地翻检开。

    确实是一包安胎药,药材名贵又合理,只是其中加了什么……闻了闻,又找了一些放到嘴里。

    果然如此,专门找来这种东西,倪贵妃也算有心了。

    药里加的是红萝藤,这种药材极其名贵,是一种很罕见的补药,长期服用可以使人肌肤细腻,光泽焕发。原本只有海边的悬崖峭壁上出产,采摘不易,所以知道的人不多。不过孕妇如果喝了,对孕妇本身是没有什么害处,但是生下来的胎儿却会变成白痴,而且活不过两三年。

    此药暗褐色,而且香气与安胎药中的一味极其相似,此时又被研成粉末撒在药里,就算送到太医院里检查也难以看出什么端倪,还真的费了不少心机。

    “主子,这些药真的每天都喝吗?”觅青又一次问道。

    “喝,怎么不喝,我还应该好好谢谢她呢。”苏谧将手中的药材扔进包里,拍了拍手笑道。

    “要不要先请太医过来检查一下,万一……”觅青谨慎的问道,就算不用担心胎儿,苏谧的身体也是需要考虑的。

    “没有什么万一,”苏谧笑道,“这药没什么害处,再说,我倘若是不喝,怎么能够叫这些人放心呢?”

    自己如果这次不中计,她们势必还要再想别的法子,手段层出不穷,反而防不胜防。自己喝了药,既挡下了这些算计,又美容养颜,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

    “姐姐,好美的梅花啊!”绮烟忍不住从台阶上跳下,一边赞叹道。她一身绯红的石榴花锦衣,外面罩着银狐披风,随着她的跳跃,髻侧的步摇剧烈地晃动起来,环佩叮当,发出悦耳的声音。

    看着绮烟的动作,她身边的随侍丫头脸色都变了,万一皇嗣出了什么差池,她们可都是只有被打死的份儿啊!

    “慢着些,小心别摔着。”苏谧穿着素黄银花的对襟长裙,青缎子的披风下露出浅浅的拖碧裙裾。手中抱着小暖炉含笑跟在身后。

    十二月二十二日,连降了好几天的大雪终于雪止天晴了,宫中梅花争相怒放,幽香四溢,大内皆闻,再配着洁白的雪景,更是一派香雪无垠的秀丽风光。

    宫内好事成双,齐泷近来也是也龙颜大悦,早早下了旨意,要召众妃于梅花开的最艳的天香园中赏梅开筵。

    原本宴会要到酉时才开始,可是一大早绮烟就到了采薇宫,拉着苏谧想去见识见识天香园中的梅花,如今离筵席开始还有两个时辰,足够他们把天香园游玩个够了。

    自从怀了身孕,皇后特意下旨免了二人的日常定醒,平时闲暇无事,绮烟到苏谧这里反而走动的勤快了。

    知道苏谧也有了身孕之后,绮烟完全没有平常嫉妒的情绪,对她来说,怀孕虽然是天大的喜事,但这种观念认识完全是她从小被教育和四周如潮的奉承的结果。其实,她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对于自己的身孕有一种对于未知事物的天生的恐惧,得知苏谧也怀了身孕,她反而生出一种有了同伴的感觉,没有了孤离感。

    今天绮烟兴致勃勃,她进宫最初,因为只是个卑微的宫女,自然不能够到处走动。晋了主位,成了妃嫔,又被逼着学习一大堆的规矩礼仪,每走一步,甚至抬手弯腰吃饭睡觉无一不要讲究规矩。怀了身孕之后,身边的人都变得加倍唠叨起来,平常整天对自己说着“规矩”二字的人倒是少了,可是全变成“小心,为龙裔着想,不可……不可……”这些话,使得天性活泼的她想出去玩耍都没有地方。整天就困在西福宫中,想要到院中散个心,都众口一词地规劝,“外面风大路滑,万一闪了身子,动了胎气就万万不可了。”想要到别宫去玩耍,自己又只有苏谧一个人相熟。所以每天只能跑去采薇宫。

    今天终于有了皇上下旨的筵席,这个名目可算能够让她们出来好好玩个尽兴。

    两人踏进梅园,忍不住惊叹皇家园林的奢华,难怪众人皆说宫中园林以天香园为冠,天香院位于太掖池畔,原本是数十年前大齐的一位君王为生性酷爱梅花的宠妃香妃所布置的园子,而且还特意以爱妃的名字来命名为天香园。

    两人一踏进园内就觉幽香扑面,心神欲醉。

    梅花开的正艳,放眼望去,宛如一片片彩云,漫漫相连,粉红、艳红、鹅黄、淡绿……各种颜色的梅花妍斗艳,枝头上,花瓣上依然有昨夜的残雪,更有一种“雪压梅白,梅胜雪香”绮丽盛景。两人沿着院中小径漫步而行,真是步步皆景,处处如画。

    正游赏地开心,走过一段路,却远远看见一排人影,是一队大内侍卫领着一群抬着箱子的太监。

    侍卫中当先一人身材挺拔,着玄色金边的侍卫统领服色的武士服,眉目俊秀,神采飞扬,他眼力极佳,隔得远远地已经看清楚两人,飞快地扫了一眼,低下头去,眼中却忍不住闪过惊艳的神色,待走得近了,众人都看见苏谧和绮烟二人,连忙跪下行礼。

    尤其是其中的侍卫,连头都不敢抬。平时后宫中也有负责警戒的侍卫,但今天的筵席在后宫深处,为了保驾,调派了很多前殿的侍卫入后宫负责保护,平时这些侍卫多任职在乾清宫一带,后宫禁地非得令不得进入的。他们虽然不知道二人的身份,自然知道这里的女子皆是帝王眷属,不是这些年轻男子所能看的。

    绮烟见了那些箱子忍不住好奇问道:“这些是什么啊?”

    “回禀刘才人的话,”太监中领头的是高升诺身边的徒弟钱连,自然认得绮烟和苏谧,“这些是准备晚上的筵席用的花灯和烛火和一些杂耍道具什么的,奴才们正要抬到正殿里去布置。阻了两位主子的路,还望恕罪。”

    绮烟听了大喜,“有花灯,快拿出来给我看看,以前在家里常玩的,可是进了宫里就再也没有见过。”

    “主子吩咐,怎敢不从,”眼前几位都是宫里正红的主子,钱连巴结还来不及,当然一口答应:“快打开,请刘才人挑几只新鲜的。”

    抬箱子的太监中立时就有几人不易察觉地变了脸色。

    绮烟兴致勃勃的正要走过去。

    苏谧拉了她一下,道:“他们又没有准备好,妹妹先不要急,等到了晚上,想看多少有多少,何必急在一时啊。”

    如果眼前只是一队太监,以二人的盛宠问他们先要几只花灯玩具什么的玩耍倒是没有什么不妥。可是如今眼前多是年轻侍卫,两人在这里盘桓久了难免要落有心人口实了。

    绮烟看看身后,自己身边的宫人也都露出不同意的神色,知道自己的行为恐怕又不合了什么规矩,失望地道:“好了好了,那就等晚上再说吧,反正晚上拿也是一样拿的。”

    这时,队伍中的几人似乎松了一口气。苏谧看在眼里,忍不住生了疑惑。刚才她就注意到那几人变了脸色,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又偏偏说不出来。她问道:“这些东西现在就要抬到正殿去吗?是宫里的作坊自己制作的吗?”

    “回主子的话,有些是宫里的作坊制作的,也有些是戏班子里头定制了带进来的,都是因为今晚的表演特地带进来的道具。这就要送过去装饰大殿的。”钱连答道。

    “已经检查过了吗?可不要有什么坏的啊,否则耽误了今晚的兴致,你们可是吃罪不起。”苏谧笑道。

    “主子吩咐的是,奴才已经仔细地检查过了。”钱连谄媚到,心里也忍不住有点着急,其实这些从宫外定来的花灯器具送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好几个时辰,自己虽然把戏班子的人痛骂了一顿,但是骂归骂,此时再去换一批铁定也赶不及了,而且,对方及时地递上来一张五百两的银票,看在白花花的银子的面子上,他也不能太计较了,于是,骂了一顿,匆匆粗略的翻检了一番,就连忙命人抬了进来。

    “这几位倒是面生的很,好像不是内监吧?”苏谧看向中间几个穿着虽然整洁,但明显杂役打扮的人,什么时候宫里可以任由男子出入了,就算是杂役如果是经常出入内宫的,也是有专门的太监承担的。

    “哦,主子误会了,那几个都是戏班子的工匠,因为今晚的筵席上献艺的班子是皇后娘娘特意命人从民间找来的,听说还是很有名气的班子呢,为了今晚表演,这些花灯器具的布置还要听听他们的意见。都是一群粗鄙之人,没见过世面的,实在是污了主子的眼啊。”钱连交待道。

    几个班子里的人都低下头去,看不出什么端倪。

    “好了去吧,可不要耽误了时辰。”看到钱连一副急得抓耳挠腮的样子,苏谧笑道。

    也许他们是怕绮烟随手胡乱翻找,弄坏了东西,罪责自然又要算到他们身上吧。看着他们走远,苏谧暗道,是自己太多疑了。

    “姐姐,我们再过去那里瞧瞧吧。”绮烟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算了,真有什么差池也不会与自己有关,轮不到一个小小的才人来管。她放下心来,看着绮烟所指的方向,是太掖池飞桥那边。

    从正殿里出来,慕轻涵松了一口气,把人送到就交接完毕了,殿里的布置不归自己管。和这帮不阴不阳的太监一起共事真让人烦闷不堪,幸亏自己在前面当差,不是后宫的侍卫,不用每天对着这些人。

    接下来还有巡视外围的工作,他迈步从台阶走下,不知道廷宣那小子到哪去了。

    “倪副统领呢?”他问身边的手下。

    “刚才好像是去太掖池那边巡视去了。”一旁的侍卫回答。

    “他手脚倒是快,你们先在这附近看看,仔细检视一下,我去去就来。”慕轻涵吩咐完毕,转身向太掖池走去。

    大殿里,指使着手下的小太监把花灯彩绣挂好,钱连松了一口气,可算赶上了。

    “有劳公公了,剩下的我们活儿这些粗人来干就好,”一个身材高大、国字脸庞的中年男子向钱连施礼道:“只是这次手下人手脚慢了,迟了两个时辰的事,还请公公多多包涵啊,以后一定不敢忘了公公的好处。”

    “申老板客气了,”眼前这人就是申庆班的班主,想到刚刚从对方手里接过的那张银票,钱连说话也稍微放客气了一点:“今天的戏可是重要的紧啊,不仅万岁爷,各宫的娘娘们,说不定连太后她老人家都要过来,演的好了,你们申庆班可就要名声大振了,以后一定是财源滚滚呢。”

    “这都是公公提携的恩德啊,这次我们申庆班的场子能够成功,在皇上、在太后面前大大的露了脸,一定不敢忘了公公的大恩大德,回去一定为公公立牌烧香才好。”中年人恭声笑道。

    “好说,好说,”钱连挥了挥拂尘,尖细的嗓子打着官腔道:“剩下的就先交给你们了,可要好好干,咱家先去偏殿那边看看,回来再检查这里。”

    “是、是、是,一定不让公公失望……”中年人一脸谄笑着送走了钱连。

    走出正殿,钱连忍不住摸了摸怀里。嘿嘿,五百两啊!想不到一个小小的申庆班油水也这么足,这么容易就发了一笔,而且没有人知道,用不着跟那个吸血扒皮的师傅分成。嘿嘿,这种事情要是在多一点就好了。忙了一天了,先去偏殿那边歇息歇息去,钱连乐哉哉地转身向后走去了。

    太掖池建筑在后宫偏西北,占地面积极大,远非其它两处池子所能够比较的。从天香园中有长廊曲折地深入湖中,便于观赏风景,湖中还有几座小岛,都在其上筑着凉亭,周围栽种各色名花,供妃嫔们游湖劳累时停舟靠岸,休憩玩赏。眼下还不是开放的时节。看去只是几座孤零零的荒芜小岛。小岛中近岸的一处与天香园有飞桥相连,建得迤俪蜿蜒、地势极高。

    “主子万万不可啊!地势危险,万一有什么闪失,岂是我们所能担待的起的。”不等苏谧说话,绮烟身边的宫女萃儿就忍不住哀求道。眼下大雪未化,路面极滑,那处桥可是陡峭拔高的所在。

    “哼,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我是主子还是你们是主子。”绮烟气冲冲的说。

    几个人都把求助的眼神投向苏谧,指望着苏谧出言阻止。苏谧却也是一阵新奇,她还从未见过这种建筑,自然不会理会几人的眼光。众人无奈,只好跟在身后。

    两人踏上飞桥,放眼望去,眼前顿时豁然一亮,太掖池的风光尽收眼底,斜阳之下,雪湖凝冰,茫茫一片,其中点缀着几处小岛,岛上亭榭环绕,眼下就已让人感觉匠心独具,等到了春天百花盛开,必然更是一派水光粼粼,花香荡荡的绮丽美景。

    转过身来,是一片梅林,从上向下望去,整个天香园更加动人,如香雪花海,汹汹绵延。偶尔一阵寒风吹过,花瓣伴着雪粒漫空翻飞,如天女散花,暗香浮动,缤纷风流,蔚为壮观,比之从平地上观赏又精彩百倍。

    从梅林的边缘,奢华的宫殿楼阁蔓延铺陈开来,高阁亭台错落参差,映衬着西天的晚霞,只如天上宫阙一般,令人恍惚只觉此身不在人间。

    好一派繁华富丽的风光,看着眼前的美景,绮烟忍不住感叹出声,身边的宫女也禁不住陶醉其中。

    苏谧眼中一片目眩,心中反而是一种说不出的烦躁,只觉得这气派的宫殿楼台,宛如一头远古洪荒的食人巨兽,无声地沉默等待着,背后那嫣红的晚霞更如同血光般的色彩,让人头晕目眩。世人只见到眼前的富丽堂皇,却不知道到有多少的肮脏污秽蕴含在其中。

    “好了,这里风太大,不要呆久了,我先下去了。”看得久了,只觉得自己也要沉沦下去了,苏谧不想再多看,转身漫步下了飞桥。

    绮烟迟疑了片刻,恋恋不舍地跟在后头,这么美的景色,姐姐也不多看看。

    刚迈开步子,绮烟忽然发现了什么兴奋地伸出头去,“快看啊,姐姐,下面有小船啊,到了夏天,我们可以划船玩。”宫内的三处池子里都常备有供妃嫔使用的小画舫,现在是冬天自然不会有妃嫔有游湖的兴致,所以小画船都整齐地泊在桥底下。

    “小心一点,不要掉下去了。”苏谧已经下了桥,笑道。

    “怎么可能,栏杆这么硬,”绮烟笑着应道。“啊,等等我!”看见苏谧已经要进了梅林,绮烟连忙快步走下,这时,忽然脚下一滑,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绮烟猛地栽倒,倚向一边的护栏,被护栏一挡,原本身边的护栏就很矮,绮烟竟然一头往桥下栽去。

    众人顿时一阵惊呼,下面都是水,绮烟这一头栽下去,虽然性命无碍,可如今池子里的水寒若冰雪,恐怕孩子……

    就在这时,岸边一道黑影飞一般掠过,在半空中伸手揽过绮烟的身体,直坠下去,在桥下的小船上轻轻一点,飞快地掠到岸边,正停在苏谧身边。

    这一刻的变故太剧烈,众人还都没有回过神来。

    苏谧往后略退了退,凝神一看,是一个年约二十三四的侍卫,眉目英挺俊逸,气度温和,同样一身玄色金边的侍卫统领服色,却不是刚才遇到过的那个。

    他一手揽着绮烟猛地抬起头来,正对上迎风伫立在岸边的苏谧,只觉得眼前人素衣翩翩,肤腻似雪,眉淡如烟,眸澈如水,明明两人离地极近,却仿佛隔雾之花,朦胧飘渺,他忍不住一怔,脸顿时红了。

    “啊啊啊!”绮烟被吓得呆了,半响这才反应过来,叫了起来。

    他猛地回过神来,虽然刚才是出于救人的无奈之举,但是这么揽着后宫女眷的身体,实在是大大的不妥了。连忙把绮烟放到一旁,单膝跪下道:“刚才一时情急,冒犯了贵人,还请恕罪。”

    他原本在这里巡视警戒,刚走到此处,听到远处一声惊呼,看见高高的飞桥上半空中有人掉落下来,也来不及多考虑,立刻飞身点地,脚下一纵,把人救了下来。

    此时看见绮烟和苏谧的服色,立刻明白两人多半都是妃嫔,连忙跪下请罪。

    “没事,没事,我还要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呢,没想到那里那么滑……”绮烟脸色还是苍白的,惊魂未定地抚着胸口道。

    “快请起吧,不知这位是?”苏谧问道。

    “卑职侍卫副统领倪廷宣。”

    “原来是倪副统领,快请起来吧,是我们姐妹太不慎,给统领添麻烦了。”苏谧笑得亲切而又自然,仪态万方。

    倪廷宣站了起来,抬头看着苏谧的如花笑靥,忍不住脸上发热,别过头,不敢再看。

    “不知道倪统领是路过这里,还是?”

    “下官负责这里的巡视工作,刚刚听见了……”

    “幸好有你经过这里,要不然,我刚才可是危险了,这里的水可不象碧波池那样是热的。”绮烟在一旁余悸未消地道。

    “明明知道这里的水凉,还敢在这么大意,拉着别人和你一起游泳。”苏谧的眼光向绮烟肚子上一转,半是责怪,半是打趣地道。

    绮烟吐了吐舌头,看着还有浮冰的湖面,也有些后怕,不敢说话。一转头正看见倪廷宣转过头来看向这边,忽然想到刚才被他揽在怀里的事,忍不住脸色一红,低下头去,一边偷眼瞧着倪廷宣。

    这时两人身边的宫人也到了,围在两人身边,又是担心,又是问安。

    倪廷宣眼见已经无事,心知不应该在后宫女眷之中待太久,连忙告辞而去。

    看着他逐渐远去,两人瞬间神态各异,苏谧的眼神飞快地闪烁起变幻不定的光辉,绮烟有心说什么话来,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忽然就泛起一种淡淡的忧愁,低头轻轻抚弄着衣角。

    “幸好有人救了主子,不然我们可一定要被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打死了……”萃儿道。

    “刚才刘才人不过略略滑了一下,幸好吉人天相,有皇上和皇后庇佑,平安无事,这种小事,还需要打扰皇后娘娘吗?”苏谧飞快地打断了萃儿的话,冷冷地看着身边的宫人。

    被她的眼神扫过,众人心头不禁一紧,转念想到如果此事传了出去,自己也脱不了伺候不周的罪名,若是从严追究起来,少不了要被打发去苦役司,连忙纷纷低头称是。

    苏谧这才转而笑道:“妹妹受了惊吓,不如去小偏堂休息一下。我看今天也玩耍得够了,还是回去吧。”

    绮烟神色不属,也没有了什么兴致,点头答应了。苏谧见到她无精打采,只以为刚才的惊吓可能太重了,也没有多想。

    宫人巴不得听到这句话,简直如蒙大赦一般,立刻拥着两人去了小偏堂。

    倪廷宣漫步在林中,正若有所思,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肩头,吓了一跳,转身一看,却是自己的好友,同为侍卫副统领的慕轻涵。

    大内侍卫原本设总统领一人,副统领两名,如今担任总统领一职的是大齐的元老施谦,他侍奉过大齐三朝皇帝,在宫中任职四十多年,可谓德高望重,但是已经是年近六十,年老体衰不太管事了,只怕不过两三年的光景就要退了下去。到时候,必然是倪廷宣和慕轻涵两人中的一人接任统领之职,在外人的眼中,这两人应该各拥派系,竞争地水深火热才对,但实际上,两人私底下却是相交甚得的好友。

    慕轻涵出身齐国的累世大族,与倪家为首的新贵一派在朝政上本是死敌,这倒丝毫没有影响两人的交情。也许是慕家如今早已经衰败,对朝政涉足不深的缘故,而且慕轻涵性情直爽开朗,两人又是差不多同时进入侍卫队伍,所以一直相交莫逆。

    “在想什么呢?一副出神的样子,连我靠得这么近都没有发觉。”慕轻涵问道。

    “没有什么,你不是奉命收拾大殿的吗?”

    “我们只是负责守卫保护而已,殿里的布置都是那班子太监在忙活,我凑什么热闹啊。而且……”慕轻涵瞟了倪廷宣一眼,笑得贼贼地:“如果不是出来的正是时候,怎么会赶得上这么一场好戏呢。哎,你先别急着否认啊,我可是全看见了。”

    “看见什么?”倪廷宣忍不住有点心虚地问道。

    “当然是英雄救美的戏码了,怎么样,美人在怀的感觉不错吧?”慕轻涵拍拍他的肩膀,大声笑道。

    倪廷宣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狠狠地瞪了这个损友一眼。

    慕轻涵却不依不饶,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揽住他的肩膀,一脸正色地道:“放心吧,我特意探查了四周,保证除了我之外,绝对没有人看见,就算有人看见,兄弟我一定佛当杀佛,神挡杀神,绝对不容许人破坏了你的好事,所以,你就不用担心了。哈哈哈哈……”他刚出殿门不久就看见绮烟从桥下跌倒,紧接着就是倪廷宣飞身救人的那一段,以他的眼力,立刻认出了两人的身形,当即仔细探查了四周,好在整个过程不过瞬间的功夫,没有人其他人发觉。

    “什么好事!一点小事也被你说的这么龌龊了。”倪廷宣又羞又恼,狠狠地用手肘捣了这个损友一锤,慕轻涵微微向后一错就已经挡过,却立刻假装被重伤了一般,“喂,你也太没有意气了吧,这样就恼羞成怒了,枉我还特意不畏艰险,为你打听来那位佳人的姓名,你就这样恩将仇报……”

    倪廷宣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会他,转头大踏步地向前走,慕轻涵见他没什么反应,也只好跟了上来。

    身体向前走着,心里却不自觉地开始想起那个婀娜清丽的身影,两人沉默了片刻,倪廷宣终于忍不住,微微迟疑了一下,问道:“谁啊?”

    “啊?什么谁啊?”旁边的慕轻涵倒是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你刚才说的啊。”倪廷宣转过头去,这小子一定是故意的。

    “啊,你不会是问那两个……,”慕轻涵这才回过神来,立刻用一种不怀好意目光别有意味的打量着他。

    倪廷宣的脸忍不住红了,“自己是头脑发晕了,竟然忍不住问他,”他性格素来内敛,与这个家伙混熟了之后就常常被他故意拿来开玩笑,每次都被他气得不行,偏偏又无技可施。今天这一问,今后只怕不知道要被他取笑成什么样子。

    “现在在这个天香园里的,除了我们侍卫,就是那帮子阉人了,噢,还有一些工匠什么的。要说女眷嘛,肯定就只有……,”慕轻涵一边说着,一脸偷笑地看着倪廷宣。

    “想说就说,别在这里卖关子了。”倪廷宣没好气地道。

    “你这个人啊,真是无聊到了极点,当然就是现在正得宠的那两位才人了。”眼看自己的同僚有暴走的倾向了,慕轻涵飞快地说出答案,真的逗恼了就没趣了。

    “听说那两人原本都只是宫女呢,想不到生的那么美,难怪被皇上看上,尤其是那位苏才人,可真是素雅如仙,风姿如玉啊。当然,被你抱在怀了的那位刘才人也不差了,娇甜可人。”慕轻涵一脸向往地道:“可惜我们是没有机会了。”

    “好了,这种话是我们该说的吗?你小心被人听见,想想这是什么罪名吧。”原来她就是新封的才人苏谧,倪廷宣微微有一丝怅然。虽然自己也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有什么机会,可是想到那个素衣如仙的身影,心里却还是一阵说不出的烦躁,自己在期待什么?看她们的衣着打扮,原本就应该是妃嫔才对,难道你还指望着她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宫女?

    “不用担心了,这里方圆百米都没有一个人影的,只有西北头有两个小宫女在折梅花,如果隔得这么远还要被人偷听去谈话,我们这两个侍卫统领也不要干了,直接去当太监算了。”

    倪廷宣也只是说说而已,两人的武功在侍卫中都是出类拔萃的,就凭他们两人的功力,在这附近有人绝对逃不过他们的耳目。

    “唉,天下佳丽都被收进了皇宫,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可要怎么办好呢?”某人伸了个懒腰,继续抱怨道。

    “廷宣,发什么愣呢?”回头却看见好友一脸茫然的样子,慕轻涵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倪廷宣回过神来,笑道:“再美的佳人,怎么比得过老兄你的未婚妻呢?你不是整天听到人家夸奖她绝色吗?”

    听到倪廷宣提到自己的未婚妻,慕轻涵脸色也是微微一红。他出身世家慕家,祖上曾经是齐国的开国元勋之一,其后也一直是名门望族,可惜家中男丁稀薄,近年来已经逐渐有些衰落的迹象,到了他这一辈,父亲又早死,只剩下孤儿寡母,好在爵位还在,朝中元老在往日的情分上也多有照顾,他依然平安进宫当了侍卫,而且他武功也不错,一直提拔到现在的副统领。他的未婚妻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大内侍卫统领施谦的小女儿,是父亲还在世的时候指腹为婚定下的娃娃亲,听说对方可是出了名了美人。

    “我又没有见过人家几次,怎么知道是好还是不好啊。”提起自己的未婚妻,两人小的时候还经常一起玩耍,可是最近这些年来,由于没有了父亲,母亲又寡居守节,两家的来往也没有以前频繁了。他从小由母亲抚养长大,其母家风严谨,持礼甚明,决不能未婚男女相见的。所以慕轻涵也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妻这几年生的如何了,只是朦胧地记得年幼的时候那个粉琢玉砌的小女孩。

    “就算没有见过,可是这满京城的话可都是听过的吧,谁不知道施统领家的小女儿是天仙一般的美人呢。”想到每天被这个家伙取笑,总算扳回了一城,倪廷宣好笑地看着慕轻涵难得的有点窘迫的样子。

    “有人过来了,”倪廷宣忽然抬头道,他察觉到前边有人接近。

    慕轻涵正不知道如何应对,总算为他解了围,侧耳细听了一会儿:“是你手下的兄弟。你这个统领太不负责任,又把他们扔下就不管了。”

    倪廷宣也不禁笑了,“不要抱怨我了,你还不是自己一个人跑过来的,你的手下也都要等的急了吧,我们还是去看看吧,别忘了这次你负责内殿,我负责外围啊。你的责任可是比我更重的。”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分头领着人行动去了。

    ※※※※※※※※※※※※※※※※※※※※※※※※※※※※※※※※※※

    在宫里的各处园子,都建有供妃嫔休憩更衣使用的小偏堂。

    苏谧和绮烟刚走近,早有等候在这里的宫女迎了上来,原本她们这次游园就打算直接去参加晚上的筵席,不用再回宫更换衣饰钗环,所以一应宫装皆带来了,留了两个宫女在这里看着。

    绮烟脱下衣饰,甩掉鞋子,一下子坐到软榻上,慵懒地伸了伸腰,松了一口气,“姐姐可不知道,刚才可真是被我吓坏了,眼看着就要触到水面了,天哪!那水得有多凉啊!”

    “绮烟,小声一些,不是说过了,今天的事就不要提了,小心人多口杂。”苏谧打断她道。

    绮烟想了想,也明白其中的道理。身为宫妃,虽然当时情况危机,实非得已,但是与年轻男子肢体接触还是不妥,而且知道自己闯出这样差点危及龙裔的祸端,回去更要不知受多少训斥了。她随即住了口,斜倚在软榻上略略失神了片刻,转而又道,“我去试一试新的衣服。”跑进了内屋。

    苏谧也起身换下衣饰,觅青正在帮她脱着鞋子,她心里忽然一动,看了看四周无人,低声道:“你去把绮烟刚换下来的鞋子拿过来给我看看。”

    觅青略微吃了一惊,随即过去弯腰拿起绮烟刚刚换下的鞋子。

    这是一双凤头红绸绣牡丹的新鞋,苏谧翻过手中的鞋子,由于外面雪厚未化,所以宫中妃嫔都是穿花盆底的绣鞋,鞋底有四方形的方木块支撑,走起路来不是很方便,却可以避免鞋袜被雪沾湿。绮烟的这双鞋是与自己的一起做好的,昨天刚刚由内务府送过来,

    苏谧拿起自己的一只,两相一比较,果然如此!绮烟的鞋被人动了手脚,同样是崭新的鞋,绮烟鞋底的木块底面却微微倾斜,形成一个斜面,四周边缘被稍微地磨圆了。如果不是和自己的新鞋放在一起比较,还真是不易察觉。

    这样的鞋子穿在脚上肯定容易滑到。

    是谁动的手脚?

    皇后?不仅能够解决掉孩子,还能压倪贵妃一头。自从她也传出怀孕的消息之后,齐泷原本打算像绮烟一般,由皇后和倪贵妃两人共同照料。但皇后上表道,两人共同照看未免分神,多有疏忽,不如由两人各自照料一个的好,于是,皇上就改了旨意,由皇后照料苏谧,倪贵妃照料绮烟。

    倪贵妃?虽然倪贵妃受命照看绮烟的孩子,但如果是绮烟是因为自已游玩摔倒的话,皇上也不会太苛责她的。

    还是其它人呢?

    看来自己还真的得好好谢谢郑贵嫔的那一批安胎药呢,让自己省了不知道多少心。苏谧暗暗一笑,把鞋放回原处。

    这时觅红抱着衣物掀帘子走了进来,道:“主子,我看时辰快到了,不如也更衣准备吧。”

    “好吧,简单收拾一下就好。”苏谧也起身进了里屋,绮烟正坐在梳妆台前,眼见苏谧进来,道:“姐姐来的正好,我刚刚弄好了。”

    绮烟站起身来,她一身水红色富贵如意宫装,外罩一件银红碎花坎肩,头上别着几只精致的珠钗,用一只翡翠拢整齐地拢着发髻,髻后插着两朵点金洒银的淡红绢花。今晚的筵席是正席,需要按品级装束,宫中对妃嫔命妇的着装管理甚严,由于两人品级太低,受的限制自然也就多,步摇金凤之类一概不能上头,所以眼前这一身反而没有先前的华丽了。

    绮烟不太满意地扯了扯衣角,“唉,这宫里头的规矩就是多,想穿的漂亮一点的时候就是不让人穿,不想打扮的时候偏偏又有一堆的死规矩。”

    “等你把小皇子生下来,还不是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又有谁敢说一句不是。”苏谧坐了下来,笑道。觅青立刻上前为她梳妆。

    “那得多久啊,”绮烟忍不住叫苦道:“有时候我真想没有这个孩子就好了,啊,不是,要是那天我没有在碧波池洗澡就好了……这样,过上几年,我就可以回家见爹爹和娘了。以后也不用再分开,什么时候想吃娘做的菜都可以,哪像现在……”说着说着,绮烟神色有一瞬间的黯然。

    苏谧回头看了看她,还终究是个孩子,在她还没有真正了解这个宫廷,这个后宫的时候就在突然之间被无意识地卷了进来,这对她来说是福是祸?如果她始终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宫女,在那个碧波池畔平安孤寂地过上十年,十年之后放了出去,虽然已经过了女子出嫁的最好年龄,可是依仗刘家的财力,还是可以为她找个老实本份的男子,平平安安的在父母夫君身边渡过一生吧,比较起天家的富贵,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想家了?”苏谧转过身去,拿起一只珠钗,“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儿,等到胎儿再过几个月,去求皇上和皇后娘娘下恩旨召家眷进宫来探视就好了,以皇上对你的爱怜,绝对不会不答应的。”苏谧笑道。

    “嗯,”绮烟愣愣的应道,低下了头,她终究不是高门贵阀出身的女子,如果是出身高贵的女子,母亲多是官眷命妇,平时每隔几个月就可以照规矩入宫探视,如果怀了身孕的话母亲更是可以月月进宫。而像她们这样卑微出身的女子,其家眷都是平民百姓,自然是不配进宫的。

    这奢华的宫殿楼阁,跟牢笼有什么区别?

    “你父亲不是要捐个官吗,说不定过些日子就要办下来了,到时候也是贵家小姐了。母亲也可以多些机会进来看你。”

    “也许吧。”绮烟闷闷地道,她也知道不能抱太大的希望,云妃有孕的时候,请命家眷进宫探视,也不过是允了两个月一次,那时云妃的父亲都已经是从四品的官了,而且云妃又盛宠不衰、无人能及的。

    不一会儿苏谧也梳妆完毕,站起身来。她穿了一身浅碧色的宫装襦群,两只弯珠钏把三尺青丝揽住,髻侧斜带一朵碧玉珠花,不施粉黛,却别有一番娇慵的妩媚,清新动人。

    “姐姐打扮起来就是比我好看。”绮烟忍不住叹道。“比那些什么贵妃娘娘的也都强多了。恐怕整个宫里头只有云妃能够比得上。”

    “就你一张小甜嘴。”苏谧笑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一句话可就把别的妃嫔得罪了大半。

    “我知道的,外人面前不敢说,私底下还不能说说吗?”绮烟笑道。

    两人一边说着,出了里屋。绮烟走到了外面就要穿上鞋子。

    “往下都是在长廊里的路,没有几步在雪地里,湿不了鞋袜,我看就不用穿这种鞋了吧。”苏谧笑着道。“后面的筵席穿着这个坐在殿里也不舒服。”

    “也好,这种鞋子,穿着又笨又重,走起路来一点也不方便,我早就想丢掉了。”绮烟点点头,叫过宫女,换了一双平常的红梅撒花绣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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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重完了,我歇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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